冬渐

我对冬日耸入天空的枯枝有一种特殊的喜爱。

虽然标榜是摄影爱好者，并且是风景摄影爱好者，然而我承认自己的观察力其实相当一般，或者说很差。花了两个礼拜认真学习并且重写网站代码的我从上学时期就被老师表扬为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不过我自己有时候也很难把这两种矛盾的性格统一起来——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是一个相当情绪化的人，而这也决定了我观察事物经常不够细致，与我妻子形成了鲜明反差。

多年前单位组织活动——很多年没有这样的事情了，众所周知的理由——崇明东平森林公园我不是第一次去，虽然也不经常去。11月中旬，正值秋深时分，对于摄友来说是摄影的黄金季节。很遗憾，我也是一个对季节鲁钝的人。非看到面前的秋色是不会意识到理论上的时间的。那次活动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与秋季相关的影像，可见深秋并没有在那片丛林中染上夺目的色彩。

森林永远是我的最爱，就好像很多人奋斗一身只求在钢筋水泥的大都市拥有一席立足之地。如果要问我理想的生活是什么，脑海中跃然而出的是我在哥德堡南部群岛上的那段旅程。恬静的岛屿风光，只要推开家门就是森林保护区——这才是住在森林里，却又不失现代生活的气息——尽管可能无法与上海这样国际大都市的便捷相比。我怀疑这种理想在有生之年是无法实现的，所以总会珍惜那些与森林亲近的机会。

借一辆自行车，独自在公园里徜徉。只要远离游艺设施，总会求得一份安静，这种安静对我具有足够的吸引力。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公园一隅，成排的大树早已褪尽树叶，齐刷刷地立在略微潮湿的泥土里。那是一个多云天气，略显阴沉的天空下，树林透露着一丝肃穆而庄严的气氛。抬头仰望，形制各异的树枝向头顶汇拢，高不可及，大有刺破苍穹的意境。

正是在那一天。我一个人在那片森林里矗立良久，终于意识到即使万物封藏的冬日，也有这褪去生机却依然生意盎然的美。回过头想，其实这样的场景吸引我绝不是第一次，只是没有如此大面积的震撼，也就没有让我的观察凝结为一种理性的认识。佛保门口的太白杨是我从那里带回来最喜欢的照片之一，恐怕不单因为它是凉风垭的门户，不仅因为我对森林的向往，也因为这耸立在苍穹下的大树原本就蕴含着宿命的魔力。

在冬去春来的季节里，偶尔有机会早回家，面对早春的暖阳，禁不住海棠的诱惑，带上相机去公园走上一小时，赶赶太阳最后的余晖。没想到的是，尽管目标明确，却依然在公园的主路上看到了一排排齐整划一的树枝。仔细看，树枝早已爆出了新芽，冬天的脚步也就快过去了。

一般来说，我倾向于使用广角镜头拍摄类似的场景。我看过不少用长焦镜头获得的出色作品，但是我确实属于广角动物，对于长焦的驾驭还需要大量训练——或许也不是训练可以解决的问题。由于那天我只带了一支35mm镜头，因此选择也很简单，只是通过相机不断变化角度来获得最喜欢的视角。

其实，我一开始更倾向于那种一排树枝的感觉，无奈怎么拍都没法获得身临其境的感受。于是改为用我最熟悉的仰视取景角度。因为35mm对我来说实在不够广，所以我尝试了多种不同的构图角度。不同视角会带来不同的感触，这也是定焦镜头给予拍摄者独特的魅力所在。

这种表现树枝力度的照片是黑白风景的绝佳载体。我只是在Lightroom中通过黑白混合面板和基本面板做了一些基本的调整，没有任何技术可言。照片的冲击力不是后期处理带来的，而是承载在这些剑指天穹的枝干上的。我们总是为了色彩而踏上摄影的旅途，然而也请不要忘记繁华盛放前的落寞风景，这同样能够给予我们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