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

2017年的第一篇文章，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很高兴以这样一篇文章开始新的一年，虽然窗外看着是九灵元圣快要出场的样子，一大早就在妇儿大楼门口见识了早已习以为常的停车吵架，理智告诉我，除了那种对新气象的幻想以外，世事依然如故。

最近有不少读者留言表达了对于摄影器材的想法，单反相机不再实用是我可以归纳的观点之一。这可能也与我上个月发表的两篇关于手机摄影的文章有关。比如，有读者在网站留言：“从以前对单反的向往，到现在出门真的不想带单反，方向已经比较明了。”我相信这是一类具有普遍性的观点。

根据我自己的总结，大多数对单反相机说不的人都是出于便利的考虑，或者说至少是很大程度源于便利的考虑。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从来没有用过单反相机甚至从来没有用过任何相机的，然而也有一部分人是曾经使用过单反相机的，比如上面这位留言的读者。单反相机也好，无反相机也罢，甚至便携相机和手机，都是相机的一种类型，因此无所谓谁取代谁或者谁比谁更好。选择称手的设备是最要紧的。因为需求不同，市场上才会存在那么多不同的器材类型。单就摄影本身而言，如果你觉得单反相机太不方便、太复杂而决定不再使用单反相机，那么我怀疑你是否也会放弃无反相机最终回归手机——复杂永远是与摄影伴随的，所谓简单，只是一种骗人的表象而已。

我曾经怪异为什么摄影会成为一种职业——不是指影楼中的商业摄影师，而是那些风景摄影师。山川湖泊就在那个地方，你过去拍就是了，根本不存在成为职业的理由。自然摄影的魅力在于你在合适的时间到达合适的地点，确保你脑子里有足够多的知识储备，并且携带满意的摄影器材。所有这一切所需要的时间、精力以及经济投入都足以让它成为一种职业。而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认为你应该试着尽可能把摄影与你的其他活动——比如旅行、度假、穿越——分开，再看看自己是否需要这些器材，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有摄影的热情。

通过自己的读者群，我很久以前就观察到这样的事实：摄影爱好者呈现两极分化走向，一类是青年学生，一类是退休以后的老年人——这个界定不一定对，现在很多退休工人各方面都在年轻化。潜在的原因是，摄影确实需要时间。对于退休工人来说，他们也相对比较有钱，所以很多厂商会主攻这部分人群。对我们这些全职工作的人来说，除非把摄影变成职业，不然很难找到合适的时间去“喜欢”摄影，更遑论将摄影与其他休闲活动分开。

尽管事实无法改变，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在夹缝中求生存。以我自身的情况来说，也很难区分“旅行摄影”或者“摄影旅行”。在有限的时间里，将旅行与摄影分开，或者单纯为摄影去旅行是极难做到的。我们当然都可以周末背个三脚架出门，但是考虑到家里还有需要陪伴的女儿，以及妻子也已经历了白天工作晚上照料的辛苦一周，我很怀疑这种摄影爱好的价值到底在哪里。我讶异主流媒体所描摹的模范人物非亏欠亲人就不敢堂而皇之地站在聚光灯下，抛家舍业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了？

理想情况下，我会寻找一个距离拍摄点不太远的酒店住宿。早上5:00-5:30从酒店出门——这是我对夏天既爱又恨的原因之一，我喜欢夏天的简单，然而我讨厌夏天那么早就出来的太阳——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享受属于摄影的时光。经过大约2-3小时的拍摄，在9:00左右回到酒店，或者带点早饭回去，或者和妻子女儿一起去吃饭——我又要说理想情况，理想情况是当我回到酒店的时候她们都已经起床洗漱停当，不过这是非常“理想”的情况。实际情况是，在有羊羊之前，通常是我回房间把雯敏从床上拉起来；在有羊羊以后，羊羊一般可以充当我的角色。

妻子和女儿都希望你陪她，这时候相机是一个不受人喜欢的玩意儿。我们都希望可以用相机记录美好的回忆，然而我们不希望相机打扰回忆本身。9:00以后的时间我很少留给摄影，我们总是一起出门一起玩一起吃饭，虽然我也总是带着相机，可是连我自己都时常觉得带相机没有必要。但是相机有时候是一种激励。因为既然把这个玩意儿带出来了，你就想尽可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所以我会见缝插针地找到一些值得拍摄的东西，或者趁她们吃饭的时间走开一小会儿。

我一般总是把车程安排在下午，因为羊羊会在下午睡觉，而且属于那种一上车就睡着的宝。妻子也可以在后座靠着宝宝一起睡，我的任务自然就是开车，最好不是那种景色一成不变又没什么车但是冷不丁有人或者狗骤然窜出的乡间公路，绝对考验我处于迷离状态的神经。好不容易开到目的地，通常她们都醒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用多说了——如果我想拍夜景的话，可以等羊羊10点睡着以后出门去溜一圈。

我通过这样的办法在一次旅行或者度假中把摄影相对割裂开来。在旅行摄影纵横谈中我曾经说过，摄影在时间点上与我们常规的旅行规划往往是矛盾的，而我利用的就是时间上的矛盾——在旅行者习惯休息的时候我去摄影，在旅行者习惯出门的时候我一起出门旅行，由此付出的代价是一个字：累！真的很累！

我把这个累字理解为爱的代价——因为爱摄影，爱旅行，也爱自己的家庭。没有这些爱，你就不可能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也喜欢睡到自然醒，吃一顿自助餐，悠闲地出去走走；有时候看到美丽的景色我也希望自己可以不用顾及妻子女儿，专心地在那里待上几个小时，看看光线的变化，找找不同的角度。

很多时候我们对相机的反感，尤其对相对笨重的单反相机的反感源自于平衡，因为我们总是把摄影与活动糅杂在一起，而没有意识到摄影本身就是一项单独的活动。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参加摄影外拍活动的人很少抱怨设备的沉重，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专注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专业摄影师也很少埋怨设备的复杂性，因为他们的着眼点是设备所能实现的结果。只有当不同的活动与摄影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足够好”才会变得重要。对于很多人来说，手机已经足够好；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不可换镜头的便携相机已经足够好；对于一小部分人来说，强调轻便的可换镜头相机（包括小型化的单反相机以及无反相机）依然不够好。

在一次美好的旅行中还要留下足够满意的照片，你真的需要付出代价。即使摄影本身也是一项代价昂贵的活动。有时候看一些非常美好的公众号或者文章，我能看到作者为了展现给你这些美好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但是我们的网络作家习惯性地把所有代价吃进肚子里，只给你看到轻松的一面，以造成那种惬意的假象。

不是这样的。所有获得都需要付出。数码摄影将照相机的销量提高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智能手机让每个人都获得了随时拍摄照片的能力。可是摄影依然是一项需要知识、技能以及相应设备的活动，你依然需要一些复杂性来实现更好的拍摄效果。你是否愿意为之付出一定的代价？你愿意为之付出多少代价？这取决于你的热情有多高，取决于你的爱有多深。

单反相机、无反相机、便携相机都不会影响这个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我们都在天平上进行精密的妥协。对我来说，经常携带单反相机是因为我对拍摄的一些需求需要单反相机来实现。越是无法预期的情景，越是随意的场合，越需要性能优异的相机来捕捉，前提是你不但带着它，还能够非常方便地拿起来拍照，这其实也是我自己长期的挣扎。我们都不拒绝简单，我有时候真的祈求可以不用背沉重的摄影包，然而即使D810都在拍摄过程中被我找到很多弱点！

你不可能要求摄影变成一项毫无负担的工作，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是否用单反相机，也不在于你想使用哪种类型的相机，而在于你如何看待摄影本身带来的复杂性——摄影会给你带来很多额外的负担，会让你的行装变得复杂，会让你背包的选择陷入两难。即使带上器材，怎样使用也是一个问题，把相机拿进拿出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背在脖子上实在受不了，你也不想总是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Love conquers all things ！

一天12小时的徒步或者一天12小时的休闲度假，见缝插针地寻找到自己喜欢的画面拍摄；在12小时以外，找到额外的3-5小时去摄影，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有羊羊以前，雯敏在每次旅行结束后都要对我开玩笑地抱怨两句：为什么我看人家旅行都很灵的样子，而我们每次都搞得像猪头一样？

这是摄影的代价，也是爱的代价——爱摄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