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与张力

发布日期：2015-10-15

上一篇文章说到了圣斗士星矢黄金魂，前一篇文章说到了构图，那么今天我就把这两个主题柔和起来写一篇关于摄影的感想。

在圣斗士星矢黄金魂的最后，当艾欧里亚最终消失在画面上，丽菲娅默默流着眼泪说出的那句话是：“私は ぁなたの事を ……”

这句话显然没有说完，片尾曲同时响起，这便算是正片结束。在圣斗士星矢的故事里，纱织小姐一直仿佛是星矢的小情人，或者反过来讲也无所谓。不过，作为女神雅典娜，在全篇故事里当然仅止暧昧结束，分寸把握得是相当好。在黄金魂中替代星矢成为主角的艾欧里亚自然也享受到了相同的待遇。丽菲娅的那句“好きたから”是只能湮没在泪水中的。因为艾欧里亚是女神的黄金圣斗士，而丽菲娅是奥丁在地面的代行者，他们之间自然不能存在“好き”这样的事情。尽管如此，并不妨碍这种暧昧为整部电视剧构筑更有情有义的血脉。

相似的例子在汉口的讲座中我曾经说过，而在本月上海的讲座中我还会说。我们可能并不是以艺术的心态来对待摄影，可是这种朦胧、含蓄与张力经常是照片吸引观赏者的力量，无论你是否能够自知。

摄影是一种在日常中营造非常的技术，或者说艺术。一张照片如果能够给予他人一定的想象空间，这往往就是一张有价值的照片。想一想，所有漂亮的风景照片是不是让你联想到如果身临其境会是如何美丽？出色的产品照片是不是诱惑你想象一旦自己拥有它会如何预约？时尚摄影是不是总是在艺术和情欲的边界游走来引诱你悸动的内心？

有时候我们总是会错误估计别人的想法。我曾经以为川端康成会是一个对于年轻人非常陌生的名字，然而学生们的反应令我惊讶。我是一个读着川端康成文学长大的人，然而我至今依然讶异为什么川端笔下这些日常个故事会如此吸引人。中学课本里经常有世界文学名著的选段，问题在于选段无法替代阅读全书的感觉。语文课本永远不可能通过《欧也妮·葛朗台》的选篇让你感受到整本书所蕴含的戏剧张力。

假如你读过古龙的武侠小说——看书，不是看任何电视剧——撇开他经常随意的粗制滥造，你一定能够从中感受到那种含蓄与张力。有人评价过，古龙的小说并没有打斗场面，他的招式都很简单，在于环境，在于心态，在于任何细微的东西，在于他所塑造的那种弥漫在天地间的气氛。从某种程度来说，无论傅红雪、孟星魂、李寻欢还是沈浪，可能都比任何其他作家笔下的武林高手更拥有和黄金圣斗士相近的性格特征，他们可能也更适合燃烧自己的小宇宙，然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无非他们的信念不是雅典娜而已。

略微扯远了一些。贯穿讲座核心的内容是我所说的“日常与非常”。普通摄影爱好者经常会觉得说艺术过于故弄玄虚，又或者落入为艺术而艺术的勉强境地。事实上，对艺术的追求完全可以融入普通摄影，艺术也与竞赛获奖完全无关。我认为这是一种心态。就好像古龙喜欢营造那种氛围，黄金圣斗士们要燃烧小宇宙，照片也无非是要将某种感受融入到二维平面上。假如能够留下一丝谜题，在可以看见的现实和无法预见的事情之间游走，往往能够获得相对有意思的照片。

之前说过构图的问题，其实构图很多时候需要的并不是等分，不是三分，不是斜分，而是这种含蓄的张力。任何你喜欢的照片都有两层意思，一层是看得见的意思，一层是看不见的意思。看得见的是照片的直白信息，天这么蓝，树木如此葱茏，繁花如此美丽；看不见的是这些看得见的东西勾起的思绪——一张好照片必然会勾起你的思绪，如同我在第五段里说到的那样。而希望如何勾起别人的思绪，勾起怎样的思绪，这无疑就是拍摄者的心机。

当你按动快门的时候不妨想一想，是什么东西在诱惑我按下快门，我能不能通过照片来向观众传递这种诱惑？这种略带含蓄的张力经常是获得满意照片的内在动力。忍着泪水轻轻说出半句话的丽菲娅总要比一个大喊大叫的泼妇更动人一些吧！